《七真史传》连载之(三十)

       长真幸遇好道之人,却又不幸那人早被假修行人伤透了心。长真有心丞振宗风,便于庄门口静心打坐,却被庄汉一桶冷水泼湿。入夜眼看大雪飘飘,长真能否挺住此番考验呢?

       第十七回

       戏喜红妙计脱身难浑然长真论道

       心境原来要朗明,莫因一事误平生

       昔年曾被假人骗,今遇真人认不清

       话说谭长真见顾裕丰有几分善气,意欲开化他,谁知顾裕丰不等他开口,先就说道:“道长不必多言,你们那些话我是听厌烦了的,即使你说来,我也不信,我是被你们哄怕了,哪有甚么修行人,依我看来,尽是苟图衣食之辈。”说罢,竟入内去,再不出来。谭长真听这番话,把道门说得全无道气,有心丞振宗风,抬头一望,天色已晚,他就在庄门口打坐,那些庄汉催逼他走开,提了一桶冷水,依门口泼湿,依旧进去,将门闭了。

       谭长真见他们如此作恶,便不到他门前去,即于路旁打坐,是夜天又下雪,堆积尺余,天明之时,那些庄汉出来一望,见谭长真坐在露天坝里,周围白雪堆积,竟然他身边毫无片雪,觉得甚是奇迹,即报与裕丰得知。顾裕丰闻言,亲自出来观看,靠近他身边觉得热气迎人,知是有道之人,即请他入内,待以客礼,说道:“非我不信道,只因道门无好人,像你老人家这样苦志修行,谁不尊敬?我今愿供养你,就在我家中住下三年四年,十年八年,我都喜欢。我明日选一个良辰,要拜你老人家为师,不知你老人家可应允否?”谭长真本要开化他,今见他略起信心,犹未大于敬信,如何不允,于是点头应允。顾裕丰大喜,即命家仆在后面打扫一间房子,即请谭长真入内,打坐参玄,每日斋茶斋饭,供养不缺,又使丫鬟喜红与谭长真端汤递水,真乃道尊德贵,妙理无穷。

       光阴迅速,大半年过去了,仍不见顾裕丰来求道问理,知他心意是好道,并不是学道,欲使人受他供养,替他造福,替他修行,他却受享现成福德。谭长真识破这个机关,便不愿在他家受这供养,屡次告辞欲行,顾裕丰苦苦相留,哪里肯放他走,反吩咐家中人等小心看守。故此谭长真连走几回,都被他们留了下来。谭长真因为走不开,便想出一条妙计,必须如此,方能走也。一会儿喜红送茶来,谭长真故意将她手腕捏了一把说,你这手儿好白净呵!令人爱煞。喜红脸上发赤,勉强曰:“白得如漆一样,师傅休得取笑。”说毕,便往外走。竟到上房,说与顾家娘子得知,这娘子即对丈夫曰:“谭师傅调戏我们的丫鬟,也非正经修行人,可使之去。”顾裕丰闻言不信说:“这是喜红不耐烦服侍他,故造成这些浮言。”娘子见丈夫如此说,反将喜红骂了几句,喜红不敢再言。

       过了两日,顾裕丰见喜红与谭长真送茶去,他却跟在后头,窥其动静,果见谭长真捉住喜红的手,笑容可掬,说道:“你这手如玉之白,似绵之软,真爱煞人也。”裕丰在外一闻此言,心中大怒,便要赶他出去,又想他曾屡次欲走,是我再三相留,今又逐他,显我不仁,不如写几句话贴在壁上提醒他,他若知趣,定然自去。我只吩咐手下的人,不必拦挡他,便是好主意。不表顾裕丰暗里铺摆,又说谭长真次日坐到早饭后,不见喜红送茶送水,知是计已灵用,即走出来一望,见门上贴着一张纸帖儿,上写着四句话曰:

       西风尽夜飞雪花,冷坐蒲团形影斜

       休羡今朝手似玉,回思曩昔身如蛙

       谭长真看罢,笑了一笑,走进房内,见桌上有笔墨,取笔在手,复出外来,向他纸帖上也写了四句话。写毕,入内收拾单行一直跑出堂前,连叫了两声谢谢,无人答应,竟出庄门向南而去。游了两年,始往北还。此事后话不表。又说顾家那些奴仆,因主人曾吩咐谭长真出来,不须挡他,尽他自去,因此见谭长真出来,都各回避,待他走后,方报与主人得知。顾裕丰闻言,来到后面。见他原纸帖上,添了四句话在尾后,你道哪四句?

       休言雪月与风花,心正岂愁形影斜

       不说喜红手如玉,此身定作井中蛙

       却说顾裕丰见了这四句话,方知谭长真调戏喜红,是脱身之计也,嗟叹不已,后悔已迟了。

       又表王玉阳自大魏村与众道友分离之后,游到房州地方,这房州北路有位官人姓姚名崇高,曾做过新安游府,因看淡世情,告职还乡,乐享田园,生平最是好道,见了出家人,就如遇亲人一般,管他有修行无修行,都要谈叙一番。他宅舍附近有个“遇仙观”。观内住持,也是道家,凡去来僧道,常在观里留宿。他曾预先嘱咐观主,凡有修行学好之人,必通知于我,观主应允过了。

       一天来了一位不僧不道的修行人,自称有道之士,常在人前卖弄神通,说他有九十六岁,曾遇着张三丰数次,又会遇吕洞宾几回,达摩是他师傅,济颠是他良朋,也会坐禅,一两天不到,那日来到“遇仙观”,说了些度人无量的话,观主听入了耳,问他姓名,他言号叫浑然子。观主即引他去见姚老爷。一见面,他就说和尚是色中饿鬼,道士是气中魔王,也成不了仙作不了佛,要像我这个样子,能把万事看破,一尘不染方算当真修行,习吾道者可活几百岁。姚崇高闻听此言,心中大悦,便拜他为师,留在家中供养,那老儿说话全无避讳,句句鄙薄僧道,其时“遇仙观”的道人在侧,听见他谈论僧道,心中不服,暗想:这老儿好不懂事,我好意推荐他来受供养,他全不顾人脸面,当着我就谤毁僧道,不知欲揭房上瓦,且看檐下人,他只图姚老爷尊敬他,却把我们来轻贱,必要另寻一个会打坐的人来,把这老头鄙薄一番,方遂我心,想罢,即辞了姚老爷,回到观内。

       过了几日,恰好王玉阳来投宿,观主见他气宇潇洒,必是有道之人,又见他终日打坐,精神爽快,要驳倒那老头,离不得此人。欲与他说明,恐他不去,心生一计,即对玉阳说:“姚老爷家来了一位大修行人,能坐十余日不倒桩,我欲同道友一路去访他一访,不知道友意下如何?”王玉阳闻言甚喜,遂与观主同至姚府。门公即进入通传,姚崇高亲自出来迎接,同到客厅待茶。未及言谈,忽见一个白头老人走进来。王玉阳将他一看,这老人生得粗眉细眼,鼻仰颧高,唇齿掀露,面方耳长,略施几根胡须,头披几根白毛,像个老婆子形。走进来,在上面椅子上坐下。观主即与王玉阳讲这位老先生,便是我对你说的那位大修行人。王玉阳闻言,即上前与他见礼,浑然子昂然不动,把王玉阳全不放在眼里说:“你这道友,或是栽花,或是插柳?”王玉阳茫然不解,未及回答,浑然子又问:“你可有了妻室么?”王玉阳只觉问话太俗,便随口答曰:“妻室倒有,如今抛别在家内。”浑然子呵呵大笑曰:“枉自你出家一场,连这几句话都不知,我与你讲,栽花是少年出家,插柳是中年出家,问你有妻室,是言可得了真阴消息么?你答我以世俗之语,是不知道也,若再问你怀胎之事,你更不懂。”

       这浑然子当面羞耻人,颇令人下不了台,王玉阳倒不介意,怎经得观主脸上早已失色。王玉阳见观主脸儿羞得通红,不得不辩论几句,给大家顾一顾体面。乃笑而问曰:“适才老先生言说真阴,这真阴果系何物?又言怀胎,但不知胎从何处而结?所怀者又何物?”浑然子一时答应不出,哑然笑曰:“玄机不可泄露,岂可与汝言。”观主见浑然子强言,知他不晓,便对王玉阳曰:“道友只管讲来,量他不知,不要问他。”但不知王玉阳讲些甚么?且听下回分解。

       屡次夸大口,一问答不来

       长真看穿顾裕丰好道不学道,决意离开却不得脱身,最终想出妙计达成愿望,继续修行旅程。而王玉阳与众道友分别,游到房州,很快被请到“遇仙观”,马上遭遇“浑然子”的挑衅。经这“栽花插柳”的一番唇枪舌剑,玉阳能否端正了大家对修行的看法呢?预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——来自电子报第二百三十二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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