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李奕
到北京圆明园放生已经有 六七次了,之所以不找自然的河水而到这所公园里放生,实在是出于无奈:随着环境的变迁,适合放生的自然环境越来越少了。
这次,进入圆明园的大门,来到选定的湖边,正碰到湖边有工作人员在做打捞水草的准备,我有些担心他们会过来好奇探问,也担心放了之后会被他们捞走,黄庭有点乱乱的。于是,我停在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,匆忙地打开了鱼袋子。可眼前是一片水草,为了避免被水草阻隔,就将鱼一条条尽量往远处抛。
这时,捞水草的工人看到了,冲着我说:“你那样抛,鱼都得脑震荡了。别人来放生,动作都很轻,怕伤到鱼。”我不禁心头一震。工人的话提醒到了关键点——对生命的敬意,我立刻好惭愧。原本自己还担心他们来干扰或是去捞鱼,反倒自己是小人心了。
自己刚刚把鱼抛进湖里的动作,哪有一丝的敬意呢?其实当被抛出的鱼身体与湖面碰撞的瞬间,我也分明能感觉到黄庭是“咻”地微微缩紧了。反思自己每次来圆明园放生总是急急火火、来去匆匆。虽然每次放生结束,都能体会到一点放生带来的内心柔软,但是并没有很踏实安宁的感觉。近年来虽积极地放生,但却次次都有明确目的性。不是为了孩子或家人的某件事,就是希望达成自己的某个心愿,可是心里并没真正地有过“鱼”,也少了纯粹的对生命的敬与怜惜。这样的心态之下,放生,变成了实现自己心愿的一种外求的方法,内在的觉知不见了,生命的温度感觉不到了,“仁”也就没了踪影。
这种心态下,只会想着快快把放生这件事完成,就考虑不到是否会伤到鱼儿,鱼儿的感受又是什么?豁然发觉,自己的存心,离放生本来的目的已经远了。
这天,生活禅相聚后,同修提议去一起放生,我马上响应了。我们买了鲤鱼和鲫鱼,又一次来到了圆明园。我引着大家来到每次放生的湖边。不知为什么,这次与同修在一起,内心比往常安宁。我放松肩膀,静静地环顾四周,看到湖边柳树倒映在湖水里,切实地感觉到:这里对鱼儿来说真是个好家园呢。
我们把袋子拿到旁边的石头上,尽量靠近湖水,仔细地打开放鱼的袋子。启超先捧起一条大鲤鱼,鲤鱼摇头摆尾,眼里似乎满是回家的渴望。启超一边念着祝福的话,一边尽量伸展手臂,轻轻地把鱼送入湖里。鱼儿摆了两下尾巴,一点点游远了。眼前启超轻柔的动作,不禁让我想起之前捞水草工人提醒我的话。于是,我也捧起一条鱼,先注视着它,再深深地弯下腰,伸长手臂,尽量贴近湖水,然后放手让鱼儿轻轻滑进湖里。接下来,十几条鲫鱼也被放进了湖里,有的立刻轻快地游走了,有的却静静地待在原地,还有两条鱼相互偎依,纹丝不动地定在那里。当念起解冤咒,鲫鱼们不断地回游,多次头顶出水面,湖面上不断泛起一圈圈涟漪。
看着慢慢散开的涟漪,我感觉到内心的波动:今天的放生,似乎与往日自己那种来去匆匆有些不同。没了那么强目的性,心里也不再那么急急紧紧的了。
就在我们做完回向之后,一对情侣,捧着盛着一条红金鱼和一条白金鱼的玻璃鱼缸,来到湖边。在离我们不远处他们将一红一白两条小金鱼轻轻地放进了湖里。他们离开之后,那条红鱼率先朝我们这边游来。“给它念解冤咒吧”,提议的当下,我感到了内心有微微的暖意升起。念完解冤咒之后,红鱼离我们更近了,最后游到了我们脚下的石头边。深色湖里的这抹红色,不仅进到了眼睛里,也似乎轻轻地游进了我的心里。看着红鱼轻松自在的游姿,特别是看到它一圈圈转向时舒展摆动的鱼尾,我的内心也一波波地松了下来,内心的气更静了。不知不觉中,周围的风声和树叶随风摇动的声响也入了耳朵。
这一刻,我体会到内心不再被欲求紧紧缠裹,放生的心思单纯下来了的感觉。就在这时,被放生的鱼儿似乎也自然地、缓缓地游进我的心里。仅仅是静静地看着它们,内心的紧和烦竟也会被放掉。内心比放生前宽松祥和了很多。
看着一圈圈泛着涟漪的湖面,心湖里充满对小鱼们的感激之情,升起了对它们真心的祝福——祝愿它们能尽快适应这大大的新家,一直能自在地安享天年。
我会记住今天的画面和体会,当自己放生的心态可能偏离时,只要回到敬与感恩的存心,鱼儿们一定会再次游进心湖给我点醒。
——来自电子报第二百一十六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