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曹红
很快就决定去台湾中岭山,参加黄庭书院的“耕读生活七日体验营”。人生,所谓决定,就是到了那个机缘处,风生,水起,都会促使你去做的一件事。
初到书院,山中静好。木质结构的两层小楼,门口悬一幅对联,字体拙朴清素:“锄田种地总是禅机,运水搬柴无非妙道。”跟着英子姐上各区转转。所谓北院、西院、南院,其实是一个一个山间坡地,在山间开垦出来,种一垄一垄不同蔬菜。那时,我还不明白,这一点一点田亩,是通过在无有人烟的密林山间,开山越岭,砍伐,除石,整土,碎草,堆肥,浇灌,日施以光照,夜承以露水,蔬菜一棵一棵种下,成苗,生长,收成。上山时,路口有一木牌,上书“内心禅有机农场”。张庆祥讲师在此处,十几年里,带领学子们,日日劳作,渐渐在荒山林木间,开辟成倡导有机蔬食的农场,并讲经说法,体悟心性的实相,所以名为“内心禅有机农场”。
初入中岭山那日,漫山夕照,流光淡淡,深圳来的永芳姐,在清扫坪上的碎草,我也过去撸袖帮忙,扫草,往独轮小车堆草,推车运草。有些气喘,但还能接受。推着独轮小车走过山坡,想着这农耕生活,无怪乎渊明先生写下名篇,《归去来兮》,句句蘸以心间深情。
身体的疲累,好像从第一天开始,从日到夜,周而复始。
耕读生活的作息时间是这样的,早五点起,五点半站桩一小时,六点半整理内务,分派打扫各处。七点半早饭,八点半上工至十二点用中饭。一点站桩一小时,二点半上工至五点半用晚饭。然后洗漱至七点,读经典,交流一日心得,八点半静坐九十分钟,十点结束,熄灯休息。
在书院的劳作,每天会作出安排,回想那七日再加上行禅四日的劳作,我们分别有:挖过土,搬过石,摘过蕨菜,在密林间翻山砍草,掰过堆成重重小山一样的草根,做过堆肥,有一个半日,还翻过几个山头。
腰,每天都酸痛到极点的时候,想像它不是自己的,依然劳动。身体,疲累到极点的时候,回来看胸口那一团黄庭处的气机,沉沉的,压着。看着看着,有时力气像坚定的草一样,又生长出来。第一二天晚上,腰腿痛到没法正常走路,真害怕明天早上会爬不起身来。晚上静坐过后,感觉腰际会松快很多。睡一觉,五点起床,腰里舒爽松巧,心里豁然。这书院的耕读,让我细细体悟到身心中本来俱足的造化,它一分一秒都未曾远离,都市中习惯于现代生活的我们,离开对于它的感受有多么久远了?
回家之后,我以为这样的疲累要过好久才能恢复,就像以前经过了长途旅行一样?本来就是身体比较虚弱的人,在山上,不过是凭着心头一股求道的坚定,一天天支撑下来,回到日常的生活中,是不是就会打回原形?但是没有,回到家乡后,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,精气神更清明了,中午也放弃了多年的午睡习惯,以站桩或静坐来代替。
所以,这就是黄庭书院耕读生活的神奇之处吧。在山上,感觉每一日的气力,都像芒草一样,被劳作的繁重割去一茬又一茬,但是又像我采摘过的蕨菜,一遍又一遍在极致的疲累中生长出来。
瑞穗姐,每次在晚上的心得分享,会适时根据大家内在的状态,归结一些在劳作中可以使用上的利器。比如有一天,她说到“甘愿”,就是在面对生活的责任时,生出心甘情愿之心。这也是讲师提倡的心法之一。所有的修习,最终要去生活中落地生根。第一天和第二天,是适应的两天,但是劳动的量并不少。第二天,一天都感觉胸口的气机沉沉,有时抬头看看山外,觉得迷茫。这样的心情,延续到第三日的清晨,刷牙时,观照着内心里风来雨来的发生,忽然有一个声音亮起,像一束光:此行,你为何而来中岭山?此生,你为何而来这世间?你的选择,难道不是很多年追寻里的必然?甘愿,在那一刻发生,黄庭处云雾一样涌动的气血,刹那开阔。云开雾散之后,神气清明起来。
那一日,讲师好像觉察大家会处在一个低潮的状态。上山砍草,大家都按照旧有的模式在劳作。讲师来,朗步向前,为大家示范割草的方法。手抓一把芒草的枝茎,向下一折,讲师边说边示范:“这样向下一弯,这弯曲的地方是最为脆弱的,一刀下去,立刻就断了,哪里像你们一样,要砍上个几刀也砍不断。”声未落,刀随臂起,粗状的茎干刷刷砍断。连着砍几次,粗大的芒草,齐刷刷,堆放地上。我按照讲师的方法来做,镰刀切割下去的方向呈四十五度角,手臂挥高,把齐胸口的芒草折弯几棵,刀落,草的枝干随声而断。如此,一路向前砍,周围也是大家砍草的嚓嚓声一片。
我在挥刀而起,落刀砍下的那一刻,忽然体悟到昨天瑞穗姐所说:“要关注气的开阔度和刚健度。”这不正是现在的状态么?气机豁然开阔,生来气禀柔弱的我,感觉胸中有一股强健之气蓬勃而出。浑身的精气神也一下提升出来,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沉浊不振。整个密布草木杂枝的山头,耕读的学子们所向披靡起来,难得的阳光也透过云层,让山间万物顿生光芒灵动之色。
(之后会发生怎样“耕而读,乐而活”的变化,敬请期待)
声明:
本文为黄庭禅学员练习中的体会分享,过往的心得并不能代表本人修行程度的高低。分享仅为与大家共勉,一同学习进步。
——来自电子报第二百六十二期